包虫病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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TUhjnbcbe - 2024/4/3 8:22:00

在监狱里十几年,我深知人生原则,也知道守口如瓶是保证彼此安全的唯一要义。

我把目光投向她灰蓝色囚服隆起的部位时,心晃荡了两下,接着才看清在她胸前挂着的牌子上写着“白可爱”。有一瞬间,我竟忘记当时的自己是站在女监的排练场。

当我再看到她胸牌上的犯人编号是和宽级的红色标识,意识到这个叫白可爱的女服刑人员已服刑十年以上。不用说,她的原判不是无期就是死缓。

为推动服刑人员的改造,每三年一度的全省监狱文艺汇演在省女子监狱排练。我创作的配乐诗朗诵《园丁颂》入选,才有了千年一遇的机会,从男监被押送到女监参加彩排。

彩排第一天,当我上台朗诵到一半时被叫停。台下七八个管教围成一圈,像在商量什么。一个小时后,负责排练的女监管教带着一个齐耳短发的女犯走进排练场。管教把我从排练场遥远的东北角叫过去,告诉我,诗朗诵要增加一个女声。

女声部分的演员叫李莺,来之前,我就知道她是我所在监狱判了死缓的黑社会老大常孟的生死恋人。

管教又对站在她身边神情肃静的女犯吩咐:“你们商量一下,把诗朗诵改成男女声对诵,还有合诵部分需增加一些肢体动作,中午前完成。记住,无关的话少说,规矩你们都懂。”

当管教的话才说完三秒钟,也就是当我的目光在她的胸牌上飞速扫过知道她叫白可爱后,脑子因这幼儿园的名字转不过弯时,白可爱立即说:“我先说一下初步方案,一小时后向管教汇报,管教确定后即执行。”她的目光柔中带刀,像是对我的警告。

随后的一小时,叫白可爱的女犯手握着笔,一边在本子上流利地划出男女部分,一边标记动作提示,还以绝对尊重我的态度不断征求我的意见。当时我有一种错觉,以为是在单位食堂讨论食谱,被鸡鸭鱼肉蔬菜水果诱惑得胃海翻腾,她怎么说,我怎么点头。

改完了文本,白可爱抬头安静地看着我,我也不顾一切后果地看着她。我知道自己内心正在汹涌澎湃的波涛,随时会被管教的一瞥而静如止水又成为一口枯井。

我听到一声像如丝绸的叹息,她微微摇了下头,眼睫毛像蝴蝶的翅膀向下一沉,转过身向正在指挥排练的管教走去。

从那以后,直到彩排结束离开女监,我再没见到白可爱。在彩排的最后一天。管教让我和搭挡李莺到窗边最后一次磨合时,李莺眼睛盯着管教告诉我:“给她写信。记住,七监区白可爱收。”

一年后,我获得假释,出狱后,我第一件事就是找到一家邮局,在包裹单的背面给白可爱写信,告诉她,我已于一小时前出狱。

出狱后第三年的十二月十七号,那天下着鹅毛大雪,怒号的北风在雪幕间窜来窜去。白可爱也要出狱了。

早上七点,我站在女监那道森严的巨大铁门外。等了一个小时,铁门徐徐打开,白可爱手里拿着一个牛皮纸信封,从铁门里走出来。信封里装的是路费、释放证明及去公安局落户口的迁移文件。当初,我也是拿着这种牛皮纸信封迈出了铁门。

我举着大衣冲过去,张开双臂欲将她揽入怀中,白可爱伸出食指顶住我的胸口,又接了片雪花放在唇上舔一下,轻声说:走吧。

我从背包取出围巾裹住她的脖子,又拿出手套,她接手套时握住我的右手,我感到手背一阵刺痛,几个指甲印像被铁匠砸过一样刻在我的右手上。

在向候车点走的几百米的路上,白可爱没有说一句话,她像一个修道院里的修女,目视前方缓缓迈步。

我们没乘出租也没坐公交车,在雪地上穿过半个济南,最后在大明湖西侧停下来。那时雪已停了,天空阳光闪烁,她站在那儿,目光在一片整齐的楼房间扫来扫去。

我问:“你的家是这里?”

她指着前方说:“我们家的房子不见了。”

“这些年市区到处都是新建小区,你家应该拆迁了,家人没告诉你新地址?”我说。

“我有一个哥哥,被人害死了,母亲因此病重去世。我入狱后的第三年,父亲曾来探视,从那后再没来看我。”她看着那排高楼说。

我感到不对,试着问:“开规劝会那些,监狱没联系你父亲?”

“管教顺口提到过我父亲,说他去外地亲戚家了。”

我认为事情不对劲,管教的“顺口一说”大有玄机,在狱中十几年,我已熟知管教的策略,一定有事瞒着她。

我说:“我们去派出所问,顺便把户口落了,身份证也办了。”

在派出所里,接待警员知道白可爱刚出狱,马上把所长叫来。所长对白可爱很客气,说自己和白可爱曾在同一所高中读书。

白可爱看我一眼,她的目光显得冰冷。我感到她已从所长拉家常的话里觉出了问题。

落户口时,白可爱对户籍警说把名字改了,叫白莺,然后去照相。她坐在凳子上,灯光照在脸上,此刻我才发现她很美,而且眉宇间隐约有一丝伤感。在她办理户籍与警员的问答中,我知道她毕业于师大中文专业,年龄四十一岁。而她看起来才三十多岁。

一切手续办理完,所长把她喊进了办公室。半个小时后,白莺从办公室出来,她的目光冷峻,像是发生了什么大事。

所长对我说,如果你是她的朋友就陪着她,有任何事情都可以联系他或任何一个警员。我本能地想到,白莺知道了她父亲的事。

从派出所出来,白莺径直走进一家咖啡馆,她坐下后把所长给她的牛皮纸档案袋打开,然后把里边的东西倒在桌子上。

她说:“你可以看。”

那里有一份交通事故鉴定书,说明白莺的父亲死于交通意外,驾车人负全责;一份死亡证明;一份房屋拆迁文件,一张银行存折,存折里有房屋拆迁补偿款:五百七十二万元。

我们沉默了半小时,我对她说:“你可以到我家住,房子很大,只有我父母,我弟弟他们都结婚了,有自己的家。”

白莺拍拍我的手,看着我说:“不能打扰你父母,你离开他们十几年才回家,再拉进去一个黑社会的,父母还活不活了。”

当天,白莺在大明湖边上一处僻静处租下一套有院墙的房子。我带着她花了三天时间,买齐生活用品和电器设备,她指着右边的房间说:“你住这间大的。”

白莺看着我,又迟疑了一下:“我们要约法三章。”

我的心突突跳了几下,以为她要定几条我和她男女间的规矩。

“不能把我住在这儿告诉任何人;不能问我十几年前的经历;不要过问今后我要干什么。”

在监狱里十几年,我深知人生原则,也知道守口如瓶是保证彼此安全的唯一要义。

白莺说我们的半生都已过去了,但愿以后活得自由自在。她拿起一个布袋塞到我怀里,里面有十万块钱,“你以后当厨师,只要能把饭做熟了就行。”

说完她自己笑了笑,又拿出两只只有按键的老人手机递给我一只,“我们之间就用这两个手机联系,记住,不许用智能手机。”

我觉得有点奇怪,以为她留下了什么监狱后遗症。在监狱里服刑超过十年的人,多少都有些怪癖,比如我关了灯就睡不着觉,每天洗完脸要把毛巾叠成四方块放在脸盆中间。

更令我不解的是,一周后,白莺找了个环卫工人的工作,每天凌晨四点,天还黑着,她就骑着自行车去文化路扫大街。

有一天趁吃饭时,我问她要不换个近点的路扫,家门口这条街也需要人扫。其实我是心疼她,天亮前那阵子最冷。她没回应我。我又说,路口那家小超市要转让,不如盘下来自己干,至少能睡个安稳觉。

白莺脸一拉,“忘了约法三章?这次不追究你,没有第二次。”

每天下午,另一组清洁工上岗后,白莺回住处,换上衣服吃过饭和我聊会天就又走了。她说她想加入一个社区公益组织,就在她干活那条街的附近。

我们就这样一天天过着普通的生活,她穿的衣服普通过时,发式像家庭妇女,还挎了个三十块钱买的仿皮包。对我像一家人一样,甚至有一次要让我保管那个有五百多万的存折,连密码都告诉了我。可另一方面,每当她发觉我有和她亲密的企图时,就以眼神提示我,让我意识到自己是一个高尚并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。

直到有一天,我和白莺在大湖划船,她说她会和我结婚,然后住到我家去照顾我的父母。她告诉我,时间不会太久。

我和白莺在大明湖边上偏僻的院子里生活了一年。

进入冬季后,我在一家搏击俱乐部找到一份小时工,只需每天下午的两小时帮忙规整训练器材。中午吃完饭,白莺把碗筷收拾干净后,我们像往常一样聊会天。她说过了年就结束扫大街的工作。

她的师大同学做自媒体,邀请她加入。我才知道白莺大学毕业后,曾是一家省级报社的记者,按时间推算,那时我在北京一家杂志社驻济南记者站工作,不但采访过省两会,还采访过全国两会。

白莺兴奋地说,让我也去她同学创办的自媒体工作。我说我已经落伍了,还是留在家里做饭照顾你。她突然很感动,第一次搂住我的头,吻了我。

下午,我按时去俱乐部报到,换上工装开始干活。我在散打馆将随意丟放的器具整理归弄时,隔着玻璃看到正在和一个强壮男人对打的人十分眼熟。走到另一处窗前一看,吃了一惊,是白莺。

一连几天,我边干活边小心翼翼地隐蔽自己,以免被白莺发现。我不断更换位置观察白莺,看到她和不同的男人对打,攻击极为凶猛。

我私下问散打教练,白莺是不是专业运动员。他说不是,但她有良好的训练基础,至少接受过严格的专业训练。这意味着白莺入狱前就修习搏击,而我和她在一起的一年,她一直瞒着我在训练。

第二天吃午饭,我对白莺说:“告诉你有关我的一点秘密吧。”

她看我一眼,笑了,回忆起往事,“在女监第一次接触,我就认为你不简单。李莺也是这么说。但我们有约法三章,我不问你。”

“我上初中时,接受过几年格斗训练,直到上大学才结束。教官是陆军特勤大队的队长,住我家楼上,他教他儿子顺便把楼里的孩子都训练了。”我自顾自地说着。

白莺的目光落在我手臂上,那里布满了几十道刀痕。

我又说:“上大学时,我和调戏我们班女生的留学生打过一架,医院,我也受了个处分。”

白莺没接话,看了我几眼。过了会儿,她说:“李莺眼光真狠,她告诉我,和她搭档的那家伙挺正经的,后来就收到你写来的信。”

吃完饭,白莺照例去洗碗,收拾完了,她又说要去社区公益那边看一下,拎着她的仿皮包走了。

下午去俱乐部上班,我站在窗后看白莺正在打沙袋,她满脸是汗,头发零乱地粘在脸上。眼神是我平常少见的凶狠。

当天,我辞去小时工,我知道在这儿一定会被白莺发现。我不想因她瞒着我而难堪,何况,我觉得她有不愿意让我知道的事儿。

这个星期天又在下雪,又逢暖流,马路上的雪融化后又被横扫而来的寒流冻成了冰。晚上看电视时,新闻播音员提醒市民注意路面结冰,容易滑倒摔伤。接着报道一起交通事故:在文化路,一辆越野车沿坡空溜,一位买早点市民严重受伤,伤员目前还在抢救。

白莺把电视关了,她说,“我把扫马路的活儿辞了,这么长时间你也挺闷的。咱俩找个酒吧喝一杯,然后去通宵看电影,怎么样?”

我惊讶的同时眼睛也放光,看着白莺说:“劳模你正常吧?”

“我疯了!”她扑过来,狠狠地亲了我一下。这是我们之间第二次亲密,虽然短暂但已是她的恩赐。

我们在结冰的马路上拉着手,东倒西歪地向前走。她因为雪夜出行兴奋得尖声大笑。我们走进酒吧,白莺让调酒师来两杯最贵的酒,我们对视着碰杯,一仰头把酒倒进了喉咙,一千块钱就没了。

之后去电影院,白莺订了一个两千块的包廂。以前她父亲每过几个月,就带领全家在电影院的包厢里看通宵电影。她的父亲是位艺术史教授,母亲是话剧编导,哥哥是F6赛车手。

第二部影片是法国电影《朗读者》,在电影快到结尾时,我感到把头枕在我腿上的白莺在哭泣,她用围巾紧紧捂住嘴。我轻轻地拍打着她的后背,抚摸着她的肩膀。我想她是想她父亲了。

后半夜,我察觉到她的不对劲,她浑身滚烫,身体还在止不住地颤抖。我把她背着,医院急诊。医生说她高烧41度,肺部也有炎症。我脑子嗡嗡作响,请医生帮忙,千万别让白莺出事。

办完住院手续,我赶忙回去取白莺的换洗衣物。尽管我和她住在一个房子里,但我很少进她的房间。打开衣橱,我找她的衣服,内衣是最重要的,然后是梳子水杯。在桌子上有一瓶润肤霜和一管甘油,这是她唯一的化妆品,她甚至连香水都不用。

我拿起那个仿皮包想把衣服放进去,打开包,看到里面放着封信。信封还没封口,封皮上写的收信人是:李莺。

出于对白莺日积月累的疑惑,我克制不住地打开那封信。

信的内容不多,先是问李莺的近况,再就是嘱咐她要多吃猛吃千万别挑食,对狱内超市也别客气,还给她汇去五万元存在账上。信中还提到给“那边”也汇了五万,让李莺什么也别担心。

我猜“那边”是指我服刑过的监狱,李莺的骨肉男友还在里面。

信的最后,有句话令我又明白又不明白:“那家伙不错,下半生如有可能就是他了。”

我的手机响起聒噪的彩铃声,白莺打来的。她的声音很虚弱,却很清晰,她嘱咐我,包里有一封给李莺的信,过几天是她生日,让我无论如何今天要把信寄出去。

医院时,白莺见我挎着包、拎着饭盒,一把拽下口罩说:“闷死我了。”

“戴上,一个师的细菌正在啃你的肺。不听医生的话,吃亏五十年。”我把口罩重新给她戴上,摸了摸她的额头。

“五十年?太短了吧,至少八十年。”白莺目光闪烁看着我。

我把饭盒放柜子上,再把包里的东西一件件地往外拿。

“把你的全部家当都拿来了。”我笑着说。

“给李莺的信寄了吗?”白莺问我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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