怕什么来什么
李母还在啰嗦。
李薇薇见站在一旁的徐同非脸色淡了淡，知道他不爱听这些，连忙让李母不要说了。
李母顿了一下，看了徐同非一眼，话对着李薇薇说：“我在自己家教训自家女儿怎么了？”
李母看不上徐同非，觉得他虽然是家道中落，但没钱就是没钱，怎么比得上已经飞黄腾达的自己家？
要不是李薇薇怀了孕，非要嫁他，她也万万不会答应这门亲事的。
李薇薇脸色一变，语气软了点：“妈——”
李母“哼”了一声，低下头去看外孙。
李薇薇见李母松了口，她去看徐同非，就见徐同非视线一直放在孩子身上，他摸了摸口袋里的烟，声音很平：“我去外面抽根烟，你去上面看看你妹妹吧，她看起来情况不太好。”
李薇薇点了点头，说了一声好。
徐同非没有逗留，去了外间，而李薇薇亲眼看他在落地窗外抽烟，才扭头想往楼上走。
刚转身，李母拉住她：“你这像什么话？他说什么就是什么？他是入赘的！是赘婿！怎么反倒你听他的了？你得让他听你的！”
说着李母叫了叫在沙发上看报的李父：“你说是不是？”
李父从报纸上抬起头，点了点。
李薇薇拉了拉李母的手：“妈——我和他好不容易关系好一点儿，你就别在这添乱了……”
“添乱？！”李母声音尖锐了起来，“我这怎么叫添乱！你不把他看紧点他又会出上次那种事！你忘记了吗！要不是他和他那个情人有牵扯，人家死了之后，警察怎么会找上门来问话！现在方圆几里的街坊邻居都知道我家女婿牵扯命案了！你让我把脸往哪搁？”
李薇薇顿了顿，眉毛皱着，给徐同非辩解：“妈——那女人不是他的情人，他们之间什么都没发生……”
“那就更应该好好约束！”李母气不打一出来，“这没发生什么都搞成这个样子，要是发生了什么那就更不得了了！”
李母声音压根就没克制过，落地窗不隔音，在外面抽烟的徐同非讲这些话原封不动地听了进去。
他垂着眼，面无表情，手指不住地蜷缩，心更冷。
他忽然想起那天夜里跳楼的许昕然，想起那天耳根子软，把电话交给了李薇薇。而李薇薇羞辱许昕然的每一句他都有听到。
李薇薇骂许昕然是贱货，是不是没脸没皮，所以这么不要脸地勾引有妇之夫。
而他那时候竟然一句话都没有反驳。
他因为许昕然亲口承认喜欢上了别人而愤怒，也因为这份愤怒，他想让许昕然像他一样难过——李薇薇的施暴让他觉得痛快。
却忘记了，许昕然从来没有像李母一样如此刻意地伤害他。
李母不喜欢他他一早就知道。
徐同非指尖一顿，他抖了抖烟灰，偏黑的肌肤上浮现出一种似笑非笑的神情，像是在嘲讽自己这叫罪有应得。
而屋子里，李薇薇再没有反驳，因为她从心眼里也觉得李母的话并不是没有道理，她静了一会儿，看了一眼楼上：“我先去看看乐雪。”
李母现在心里烦，也不想搭理这些事，于是她摆了摆手：“去吧去吧。”
李薇薇上了楼，见李乐雪关在屋子里画画，她道：“还在画？”
李乐雪没理她。
李薇薇看了一眼地板上丢弃的纸团子，她走过去弯腰拾起，看了一眼：“不是说最近没有什么灵感，需要休息一阵吗？”
李乐雪停了笔：“出去。”
李薇薇一顿，就见李乐雪将笔一甩：“出去！”
李薇薇的眉毛皱起，脸色一变，她冷着声音看着面前背对着她的李乐雪：“李乐雪，谁惯的你这个目中无人的毛病？”
李乐雪冷笑一声：“谁惯的都跟你没关系！”
话落，李薇薇打了她一巴掌。
李乐雪难以置信地看着她：“你竟然敢打我？”
李薇薇冷着脸：“我看你需要清醒清醒，你刚才和妈顶嘴我没说什么，现在还到我面前耀武扬威，李乐雪，你还以为自己翅膀硬了不成？”
李薇薇抬起她的下巴：“你给我听好了，你必须给我挤进伦敦皇家艺术学院，不惜一切代价！你在那种地方才能找到合适的世家子弟！徐家需要重新挤进那个圈子，而我们李家必须尽全力配合他们！”
李乐雪眼里满是泪花，她很委屈：“姐，我根本就没有艺术天赋，再说了徐家根本就——”
李薇薇眼神都冰冷了：“李乐雪，你再说一遍！”
李乐雪咬唇，她低下头，觉得这一切就是天方夜谭：“就算我找到了那个圈子里的世家子弟又怎么样？你觉得就凭我们能让徐家重新进入那个圈子不成！徐家都落魄了这么多年，那个圈子……那个圈子门槛这么高，小周家都努力了这么多年都没有找到门路……”
李乐雪心如死灰：“姐，我们做不到的。”
李薇薇却紧了手指，脸上浮现出一种势在必得：“你以为我们只是在帮徐家吗？我们同时也在帮自己！只要徐家慢慢靠近那个圈子，我们也会在圈子里更上一层楼！难道你还想被嘲笑是暴发户的女儿吗？！”
李乐雪不说话了。
她太懂这个圈子里的鄙视链了，就算有钱有什么用？谁也不喜欢和暴发户的女儿做朋友！
李乐雪咬着唇，脸色发白，李薇薇见状心疼地叹了一口气：“乐雪，我这也是为了我们大家好……”
说着李薇薇道：“听妈说，你为了申请的事最近参加了一个商业比赛，但是遇到些麻烦？”
李乐雪点了点头。
李薇薇说：“需要我帮忙吗？”
李乐雪顿了一下，摇了摇头：“不用了，已经解决了。”
说着李乐雪将包里的合同拿出来递到李薇薇面前：“我已经把她的作品买了下来，她们也答应之后守口如瓶，不会追究。”
李薇薇听罢当即蹙了眉头：“妈不是说让你直接报李家的名号警告对方，为什么还要花钱？”
李乐雪抿了抿唇：“李家的名号对他们不管用，他们不怕，而且对方手上有足够的证据……”
李薇薇听罢看了一眼合同上的金额数字，算了，二十万也不算太多，只希望后续不要出岔子就行。
结果，怕什么来什么。
是个机会
陶允的事情解决完没三天，陶允又找上了门。
彼时许姜宁正在处理艺术画廊的事情，陶允找过来的时候一脸苍白，欲言又止的样子。
许姜宁瞥了一眼，先解决手头的事情，之后才问陶允：“出什么事了？”
陶允说：“我爸……我爸知道我拿了钱回家之后，又去找李乐雪要钱了……”
许姜宁微微拧眉：“你爸没证据，怎么就去找李乐雪了？”
陶允愣了一下，表情有些僵硬：“我把你对李乐雪说的都告诉他了，他说李乐雪不给他钱，他就把画上的TY爆出来……”
陶允咬了咬唇：“许老师，这该怎么办？”
“他总是这样，”陶允一脸懊恼地嘀咕，脸色越来越慌，“早知道当初我就不跟他说那钱是怎么来的了！李乐雪要知道我们出尔反尔，一定会对我们家下手的！”
许姜宁摸了摸她的头发，安抚道：“别急，趁着两个人还没有见面，你现在赶紧去把你父亲拦住，不要让他做傻事，李家那边我来想办法。”
陶允一阵怔忪，看向许姜宁的眼神有些犹疑：“老师……你真的可以么？”
许姜宁想到那天特意留了徐同非的电话，她沉了沉眼，冷声道：“可以。”
之后许姜宁联系徐同非说有事需要他帮忙，徐同非答应了，两人约在市中心的一家咖啡店见面。
许姜宁也没有兜圈子，直接说：“我的一个学生和你老婆的妹妹起了冲突，你应该有所耳闻。”
徐同非想起早上李薇薇在家里大发脾气，他眉头一拧：“陶允？”
许姜宁点头：“是的，陶允本人并不想在这件事上再产生新的误会，所以我打电话约你见面是想你能不能从中间调解一下？”
许姜宁说：“这件事并不是陶允的本意。”
徐同非沉吟半晌，他对李家的事情一贯是不插手的态度，先不说李母的尖酸刻薄，李家那家子做事的风格也不是他喜欢的，要不是自家父母看上了李家背后的财产……
徐同非想起李母那些说三道四，眼色一沉：“这件事恕我无能为力。”
许姜宁一顿，她皱了皱眉：“这件事并不难。”
徐同非说：“但对我来说很难。”
许姜宁有些讶异地看向徐同非，她抿了抿唇，想到那天夜里许昕然的那通电话，她道：“所以对你来说，接许昕然的电话也很难对吗？”
许姜宁逐字逐句：“事情虽然已经过去了，但我一闭眼就无法不想象，许昕然是多么有自尊的一个人，你却让李薇薇接通了那通电话……”
“你明知道李薇薇有多讨厌许昕然，”许姜宁道，“你明知道许昕然在那么晚的时间给你打电话属实有些不正常……”
许姜宁稳住心神，她已经答应了周媛，不再去纠缠这些事情，也不再追究那些孰是孰非，可有的时候彻夜难眠，就想起一个人是有多绝望才会从那么高的楼顶上跳下来，摔了个面目全非。
许姜宁手紧紧攥成拳头，拿起桌子上的杯子喝了一口水。
她冷声道：“既然你不想帮忙就算了，我会自己和李薇薇解释。”
许姜宁起身，不打算在这里过多停留，却在转身的时候，不小心碰倒了桌上的杯子，而徐同非也在这个时候忽然抓住了她的手腕。
水哗啦啦地流了一桌子的水，徐同非蹙着眉头，像是也被那股愧疚折磨得不轻，拽着许姜宁的手不放：“对不起。”
许姜宁喉中艰涩，刚扭过头想说什么的时候，就见透明的落地窗外，程易和方静初并肩站着，方静初揽着他的胳膊，对着镜子里的他俩指指点点，不知道说了什么。
而许姜宁看着程易的脸色从一开始的沉默到最后的似笑非笑，她忽地心里悬空了起来，有种不妙的预感。
半个小时前，程易刚从床上起来。
这些天他又恢复到先前日夜颠倒的作息。
醒来的第一时间看了一眼手机，杂七杂八的消息太多，他匆匆扫了一眼，视线在最下方和许姜宁的对话框一凝，多看了几秒，又滑过去。
等到全部刷完，程易就把手机丢到床上，自己进了浴室。
出来的时候，先前放在床上的手机嗡嗡作响，程易拿起来看了一眼，见周谦鹤给他打了不下十个电话，他接起，还没来得及说话，周谦鹤的声音在“我在你家门口！东西重死了！你快来开门！”
程易见周谦鹤着急的样子，干脆围着浴巾趿着拖鞋就下了楼。一开门，见周谦鹤扶着叠在一起有他人高的纸箱子，方静初也在。
程易愣了一下，而周谦鹤抱着箱子虎头虎脑地闯进来，一边吃力地把纸箱子放下来，又叫方静初把剩下的箱子搬进来。
程易看了一眼，说了声：“我上去穿个衣服。”
见程易上楼了，周谦鹤对方静初挤眉弄眼的，他道：“机会我给你创造出来了，你要好好把握，别看阿易一脸冷冰冰的样子，他最是吃软不吃硬的，你只要说自己做错了，一个劲的认错就行。”
说罢周谦鹤拍了拍方静初的肩膀，手握拳头：“加油！我先走了！”
“咔哒”一声，门被关上，室内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。
方静初的脸色没有想象中的轻松，反而有些凝重，她利用了周谦鹤想要两人和好的心思，让他带她来见程易。
她没想认错。
这件事她本来就没有错。
错的是程易，程易竟然为了救那个贱人，亲自帮了她！她都没有得到的东西，凭什么许姜宁就这么容易得到了！
方静初的脸色有些难看，即使过了几天，她想到这件事还是难掩的愤怒。
她知道，程易这种人，她必须要让他认识到许姜宁是什么货色，他才能彻底和对方切断联系，才能避免之后也发生类似的事情！
在她看来，程易一直是关系里的主导方，只有他愿不愿意，想不想，所以，只有让程易放弃和许姜宁来往的心思，一切都迎刃而解。
方静初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消息，她派了人监视许姜宁。
那人十分钟之前发来消息说，许姜宁去单独见了徐同非，在某某咖啡馆。
方静初咬了咬唇，知道这对于自己来说是一个机会！
怎么向我解释
听到楼梯上有脚步声，方静初若无其事地将手机放进衣兜里，一个箱子一个箱子地搬到客厅里。
方静初抬头看了程易一眼，说：“这是我家里让我送过来的，都是一些吃的用的，进口的，是些很好的东西。”
程易点了点头，单手插兜，看都没看箱子，十分随意：“替我谢过叔叔。”
方静初抿了抿唇，脸上的笑有些尴尬：“你喜欢就好。”
程易“嗯”了一声，懒洋洋地从茶几上拿起打火机点了一根烟，他看了一眼时间，问：“吃过了吗？有没有什么想吃的？”
方静初眉心一跳，她笑了一下：“我知道有一家咖啡店的甜品很好吃，你带我去吃？”
“叫什么？”
方静初走上前去揽住他的胳膊：“我知道地方，我来导航。”
阳光明媚的天气，工作日，街上的车不算多，程易和方静初到的时候很顺利。
程易将车子停在车边，他让方静初先进去。
一开始他并没有注意到窗边的人影，是方静初拉着他一块儿进去的时候，她有意无意地提醒：“诶，那是许姜宁么？”
程易才看到。
方静初看着落地窗里牵扯的一男一女，故作不知地问：“这个男的是谁啊？”
程易脸色有些沉，他的视线落在两人相连的手上，莫名其妙的不爽让他沉默不语。
方静初下意识瞧了他一眼，见他不说话，自顾自地道：“好像是……徐同非？”
方静初说：“……许昕然之前不是要和这个男人在一起了么……为什么许姜宁也认识他啊？还在大庭广众之下牵牵扯扯……他不是结婚了么？”
方静初字字句句都在透露许姜宁是在恶意勾搭，别有用心。
她想让程易知道许姜宁是个很有心机的女人。
程易却忽然轻笑一声，似笑非笑：“还吃么？”
方静初抬头看他，就见他垂下眼，低头看她：“不吃的话我们先走？”
程易虽然笑着，但眼里的情绪很不好。
方静初知道自己这一出奏效了，她扬起笑，挽着程易的胳膊收紧，看向许姜宁的眼神都充满着胜利的高傲：“我突然一下子也不是那么想吃了，我们走吧。”
程易单手插兜，原路返回。
而方静初那刺眼的轻蔑让许姜宁脸色发白，她想，看这样子，程易估计误会她和徐同非有什么，更觉得自己接近他是别有用心。
许姜宁心不住地往下沉，她抿着唇，对着徐同非声音很冷：“放开。”
徐同非愣住，见许姜宁脸上满是不耐，他松开手，心中的愧疚越发的深厚。
他低下头，隽秀的脸上，皮肤虽说不上白，但也不失为一种俊朗，他促这眉毛，脸色不太好看地说：“对不起，陶允的事，我会帮忙。”
余光见程易和方静初头也不回地上了车，许姜宁面无表情：“我希望你说到做到。”
……
程易和方静初上了车之后，方静初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。
方静初瞥了一眼程易，见他在看后视镜，也就顺势把手机拿出来看了一眼。
屏幕上一张照片，照片上是许姜宁和徐同非两个人手牵扯在一起的样子，方静初对这张照片很满意，她嘴唇微勾，当即就给对方转了账过去：做得不错。
方静初忍不住想，这么清晰的照片如果发给李薇薇的话……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？
“想什么这么开心？”
程易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方静初的思绪飞了大半，她心里一惊，就见程易看了她一眼又收回眼去，像是察觉到了她的异常。
方静初一下子紧张了起来，她道：“没，没什么。”
程易“哦”了一声，没再多问，方静初却心口怦怦直跳，她总觉得程易是不是发现了什么。
可见他面色如常，方静初也渐渐地放下心来。
静了一会儿，方静初觉得车窗外的路有些眼熟，她愣了一下：“你这是……？”
程易的声音不咸不淡：“既然不想吃了，我送你回家。”
方静初一顿，没想到程易就这么和自己结束了今天的行程，她磕巴了一下，道：“你不是还没吃么？”
程易说：“没胃口。”
方静初眉毛皱了皱，觉得程易这作息很不健康，她斟酌了一下，想劝他，就见他停了车：“到了。”
方静初没忍住握住他的手：“要不你上楼，我给你做点吃的？”
方静初说：“我做东西还不错，你赏脸尝尝？”
程易看着她脸上的试探和希冀，那种小心翼翼太过明显，他淡了神色，看上去似是不感兴趣，嘴上却应到：“行。”
程易跟着方静初上了楼，暖黄的家居颜色一如她温婉的外表，看上去就让人舒适，觉得明亮。
方静初让程易在沙发上休息一会儿，自己则是进了厨房开始操刀。
事实上方静初很少做饭，甚至基本上不做饭，说那些话只是为了留下程易，让他不要那么早离开。
方静初在手机上求助好友，问简单的面条怎么做，又知道程易比较爱醋，也就放了适量的醋添添味。
但方静初手生，放调料的时候把握不准度，要么是放多了，要么是放少了，那味道根本拿不出手。
程易在沙发上坐着有些无聊，见半个小时过去了，方静初那头还没有动静，他起身跟过去看看，就见方静初把碗里的面倒进垃圾桶里，准备再重新来第三次。
程易见状，眉毛挑了几分，道：“你不用折腾了，我去外面随便买点吃。”
方静初扯了扯嘴角，不太想让他走：“没事的，我这做一次很快……”
程易却说：“你这做一次，我肚子又得饿扁半个小时。”
说着，程易带上车钥匙，和方静初摆了摆手：“走了。”
程易从方静初家离开之后直接去了便利店。在便利店买了点吃的，他倚着车边一边吃，低下头给许姜宁发信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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